杨先让中国民间剪纸有接触吗？(图)
■杨先让
▍杨先让 / Yang Xian-Rang
1930年生于山东省牟平。画家。195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绘画系。历任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和创作员、文化部研究室研究员、中央美术学院民间美术系主任、教授。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版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民间美术学会常务副会长。
问：您在艺术院校专业训练之前对民间剪纸有接触吗？
答：有呀，小时候在家乡，一到端午节，家家户户都要贴剪纸。剪纸的内容都是一把剪刀，一只蝎子，贴在窗户上。其它的我都淡忘了，没有印象，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那是生活的一部分。之后，四处求学，对剪纸没有关注过。
■左图：《二度梅》 / 苏兰花 / 山西
■右图：《金水桥》 / 苏兰花 / 山西
问：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后，您对中国民间剪纸的关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答：真正开始关注剪纸，是1980年学院授意我从版画系调出来，创办年画连环画系开始的。
当时的院长——江丰，一直有在中央美术学院办年画、连环画教学的夙愿。选中我来担任创系，可能是因为我大学四年级时，创作过连环画《劳动模范耿长锁》、《治理淮河的英雄事迹》，得到好评并出版发行，毕业之后又有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的经历。
创系其实对我来说很是勉为其难。创办一个新系太艰难，从一无所有到招生招教，特别是教材及教学力量，要四处调人，请专家来授课。
1983年我到美国，去看望40年没有见面的老父亲，同时参观美国各大博物馆、学校并访问讲学一年多时间。看到国际艺术大师借鉴民间艺术元素的优秀艺术品，国外艺术家对民间艺术的敏感关注，对我震动很大。我觉得中国的民间艺术那么丰富，应该能产生更多更好的艺术家及吸收民间艺术元素的优秀艺术品。
年画、连环画都与民间艺术有关，我为什么不结合中国的民间艺术教学呢。我想回国后将年画、连环画系改为民间美术系。将中国民间艺术体系引入中国高等艺术教育学府。我要成立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系，要梳理中国民间艺术都有哪些特点，从造型、色彩、内容等各个角度。
改系是一个重大的事情，需要得到文化部、高教部及学院领导的支持，当时学院多数人都不理解寿阳民间艺术，以为要在高等艺术院校培养民间艺人，我解释说：“民间艺人我们是培养不出来的，相反他们是我们的老师，我们是要学习民间艺术的精华，融合于学院艺术教学，开拓学生的艺术视野，培养出有中国文化底蕴的艺术家。中国丰富的民间艺术是中国传统艺术的基础及养分，为什么我们不去学习利用，培养更好的艺术人才呢。”经过艰难地解说动员，改系的决定终于通过了。
这样，我就要调人来，校内的冯真老师支持我，她懂得民间艺术的重要性。校外的靳之林支持我，他当时在西安，对民间艺术有研究。我就拼命将他调到中央美术学院做教学主力。第一个教学实践就是从陕北请了几位剪纸高手老人家，来中央美术学院做剪纸创作示范。让学生们观摩，用所见所想完成自己的课程作业。
■《生命树》 / 彭粉女 / 甘肃
剪纸创作材料、工具、条件简便，老人们手中的剪纸令老师、同学们大开眼界。他们的作品不但在艺术造型上令人惊叹，同时也反映出中国民间艺术中的文化内涵与精神世界。这是一次成功的教学实践范例，对我来说有很大启发及鼓舞。
通过对剪纸的认识，我了解到中国民间艺术的平面造型特点。剪纸是民间艺术的造型基础，绣花样子、壁画粉本、年画底稿都与之有关。我们学校是搞造型艺术的，从剪纸入手认识并研究民间艺术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是全面的，中国的艺术更是如此。中国之大，民族之多，文化艺术多样丰富，培养多样性的艺术人才，中国有这个条件。而中央美术学院应该在艺术教育上，做尝试性的领头羊。
问：您在中央美术学院最高学府成立了民间美术系之后，对黄河流域的民间艺术进行了比较全面的考察，其间您对民间剪纸的认识是如何的？
答：创办了民间美术系，要制定全面的教学计划，首先要自己了解民间艺术。除了理论上的学习之外，我想必须亲自下去做实地考察，自己了解弄懂民间艺术。只有自己懂了以后，才能对整个教学和今后的工作，有发言的权利。
■右图：《罕王爷的故事之一》 / 金雅贞 / 吉林
■右图：《罕王爷的故事之二》 / 金雅贞 / 吉林
我首先选中了考察黄河流域。
在1985-1989年四年中，利用寒暑假期组织队伍对青海、甘肃、宁夏、山西、陕西、河南、河北、山东等地做了大体的考察。培养了教学队伍，理解了民间艺术。为今后的教学研究打下了坚实、正确的基础。
当时的考察是艰苦的，交通及物质都很不便。大家不了解民间美术，地方上的文艺工作者也不理解我们考察的意义。可以说，我们是边考察边普及，促进了中国社会对民间艺术的重视。
在考察过程中 杨先让中国民间剪纸有接触吗？(图)，民间艺术的精彩不断冲入眼前。就剪纸一类来说，其风格的丰富多样就令人目不暇接，惊喜连连。山东剪纸的文雅细腻，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剪纸的大胆写意，再加上个人风格的个性多样，中国的剪纸艺术如海洋一样深广。在这其中又发现了许多当地剪纸代表人物。印象最深的是山西新绛的苏兰花，河北的张树梅，陕西的库淑兰，这些人是剪纸艺术的大家，让我们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自愧不如。
有了对剪纸的认识，对其他民间艺术品也就更容易理解了。可以说，剪纸是所有民间艺术造型与内涵的基础。
问：目前，除了民间原生态剪纸，还有很多艺术创作剪纸，您是如何看待的？
答：这个问题是要好好谈一谈。
■左图：《牡丹花》 / 库淑兰 / 陕西
■右图：《大公鸡》 / 祁秀梅 / 甘肃
民间剪纸除了传承一些固有的传统符号之外，还有许多原生态剪纸，特别是剪纸大师的作品，其实都是艺术创作品。比如说山西苏兰花的《空城计》就是很典型的艺术创作优秀作品，提炼、传神、简练的造型将历史故事诉述到位，是艺术大家的手笔；陕西库淑兰的作品也是精彩的艺术创作，还加入了色彩的组织；河北张树梅的作品同样是艺术创作，在小小的方形剪纸中，一个个戏剧故事，表现手法独特。
源于生活，自己构思、构图、制作的作品都可以说是艺术创作，也包括现代专业艺术家以剪纸形式创作的作品。
我认为那些在别人艺术作品基础上，用剪纸的手法加工出来的剪纸，如果运用自己独特的剪纸语言，可以算作在原创艺术品基础上的剪纸语言二次创作。而那些完全模仿原作，照搬原作寿阳民间艺术，复制原作的剪纸，只能算作原作剪纸工艺品，而不是完全的艺术创作。这样的剪纸工艺品，强调的是剪纸的技术性与模仿的到位，而非真正的剪纸艺术创作。
那些机器加工批量生产的非原创剪纸就应该算制作出来的工艺商品了。
人要做机器做不到的事情。真正的艺术品，是从心里流出来的，而不是模仿出来的。
什么是艺术？艺术的最大特点就是创作。
我希望在剪纸艺术上出现更多的库淑兰、苏兰花。
问：您是一位版画家，如何看运用剪纸于艺术创作？
答：谈何容易呀。
我是学西画的，油画、版画、彩绘我都是写实的。
自从研究了民间艺术之后，也想到运用一下民间造型的特点于自己的绘画创作中，曾经也创作过两三幅套色版画，但我认为很勉强，简单直接了，不能灵活地运用民间特点 杨先让中国民间剪纸有接触吗？(图)，有些生搬硬套的感觉，所以很不成功。
■《墙花》 / 刘兰英 / 陕西
真是想到容易，做起来难。我懂了民间艺术，可以欣赏民间艺术，分得出作品的高下，但自己应用是另一个课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尝试过应用民间艺术了，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原来的写实绘画。我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这种成功。
通过实践，我懂得了民间艺术是一个大系统，在艺术创作上完全不是拿来主义就可以的寿阳民间艺术，要吸收融合再创作，转变为自己的艺术语言才好。
作为高等艺术教育，我当年在中央美术学院为学生们打开了一个新的，又是最传统、最中国的艺术素材宝库，这足以使同学们受益了。我想是开了一条希望之路，能不能培养出人才与艺术大师那是要看造化了，这也是我的希望。
这个系培养的吕胜中、乔晓光等人，算是运用剪纸艺术成功的艺术家了，还有许多毕业生在全国艺术教育、编辑出版、群众文化、设计领域等，发挥着积极的重要作用。他们是传播民间艺术的火把和种子。
供稿 丨杨 阳
编辑 丨焦禹铭
审稿 丨张 琳
审定 丨王来阳
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